一桌又一桌的凡人痴迷于赌局结果的揭晓，个个睁大了眼睛注视着赌盘，看得目眦尽裂。
一时都未曾发现舱内进来了他们这些人。
唯有那小男孩扶着一个头发灰白的佝偻老人在喧闹嘈杂声中走过来。
“几位，也是去北海雪山的？”老人一只眼带着一道纵向的疤，紧闭着。那疤痕泛红，好像是刚结的痂。
云之虽不知说的北海雪山是什么东西，但还是点了点头道：“正是。”
这一个小孩和老人显得良善许多，与旁边的赌坊的喧闹格格不入。
“上船之时未曾见过各位，是哪一洲来的？”
云之眸子眯了眯，如今以东南西北四国划分凡人领地，以洲分的，听君君说也是千年前的事了。
“渝十一洲。”云之想起一个洲的名字，随口说道。
老人撑着小男孩的肩，艰难地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：“挺远、挺远。”
船内没有空阁供住，老人领着云之等人到了舱内一个清静的角落，叫小男孩留下，自己颤颤巍巍地撑着木拐杖走了。
拐杖敲在木板船上，发出“哒”、“哒”的响声。
小男孩站在云之等人面前，问道：“大哥哥，你们也是土匪吗？”
这一语，云之总算知道外头那些凶神恶煞，一副见钱眼开模样的赌徒像个什么了。
原来是土匪。
云之摇头道：“我们是道士。”
“道士……道士……那些人也抓了一些道士。”小男孩道：“但是和你们穿的不太一样，你们也去雪山求长生不老的妖丹吗？”
云之道：“我们去求治病的药。”
小男孩疑惑道：“什么病？”
“阳痿症，听过么？”
小男孩摇摇头，十分不解。
云之不多做解释，本来就是胡诌的，又问道：“那处还有长生不老的秘法吗？”
“不知道。”小男孩道：“但是那些大人都说有，还非要我爷爷给他们驾船。我们饭都没吃饱就出来门来了，爷爷说他们是土匪，叫我离远一些。他们长得就是短命样，还要求长生不老的妖丹，哼。”
这一个哼字，将鄙视体现的淋漓尽致。
云之看着这个小男孩一脸不屑的模样，忽然想起来曾经逗弄的一个小团子，偏头瞧了瞧羌枫。
时间本来没过多久，好像也就十几日，或许是从迷魂谷到这里的路途太过漫长，他竟感觉过去好几年了一般。
“那你们是偷偷溜上来的吗？那些土匪抓的道士我躲在船板后头都看见了，没有你们。”
“是啊，我们想去雪山，听说这船要去雪山，就偷偷上来了。”
“我就知道！”小男孩气鼓鼓地说道：“你们都没有付撑渡的钱……但是那些土匪也没有付，哎。”
小男孩像是装着自家爷爷的模样叹气，弓腰负手，活像个小老头了。
“你们衣服看着也不一样，你们是一个道观的吗？”小男孩对着藏明问道。
藏明哪敢回答，心中也正疑惑：这船上的舟幽灵都瞧不见他背上的负尸鬼吗？
眼看小男孩皱起了眉头，就要再说些什么，羌枫抢话回道：“不是不是，我们也都是路上遇到的，恰巧同路罢了。”
云之腹诽，藏明一个正儿八经的道士还要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救场么？
云之问道：“他们抓道士做甚？”
小男孩摇头，道：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“哒——哒——”老人脚步极轻极缓，沿路只有木拐杖杵着船板的声音。
苍老的声音在门口响起：“自然是为了去雪山，听闻雪山妖怪众多，他们便仗着人多掳了一些在北沔洲的道士。你们也是道士？”
“正是。”云之道。
“那要避着他们些，他们见人少的道士就抓的……”老人将手中的屉子抬起，作势要往圆桌上放，但单手多少还是有些艰难，眼见着就要将拐杖放下，双手提起屉笼了。云之见状先行伸手接了过来，放在木圆桌上。
老人慢悠悠地打开屉笼，取出茶壶和茶杯，一杯一杯地倒完了，才道：“你们才从外头进来，喝点茶暖暖吧。”
藏明：求问，鬼倒的茶能喝吗？！急！
云之道：“多谢款待，请问老伯如何称呼？”
“姓张，叫我张伯就成。”
好在老人并未有看着他们喝完的心思，转身就要走，“我去外头瞧瞧。”
偏云之叫住了他，吓得藏明以为要被迫喝下鬼倒的茶。
“张伯，这里可有别的水？我手环脏了，想洗一洗。”云之扬了扬手上攥着的红绳。
张伯朝云之身后一指，背后正好有一个桶，盛满了水，张伯道：“那就有一些干净的水。”
云之礼貌道：“多谢多谢。”
“不用客气。”
白江江一路也生生忍住了不说话，连带着用手指把君君的嘴也一起捂住。
目前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搭话，但谨慎些总是好的，云之和这小屁孩是个不怕死的，她可还想找那红娘庙的妖怪呢。
老人这回一走，那小男孩也跟着走了，临走前他告诉云之，他小名叫阿莫。
白江江终于能开口，“他们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，还是说跟我们演戏呢？”
云之望向爷孙俩离开的方向，略一思索道：“有鬼魂会不断陷入死前的场景，不断地经历，或许，是真的没想起来自己死了。”
“北海雪山，北海雪山！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，谁还知道？”藏素道。
君君不断挣扎，直到君君舌尖舔了一口，白江江察觉手指的湿润，才想起来自己还捂着君君的嘴，赶紧放开了。
“上万年的传说了。”君君解释道：“从前北海隶属于天界，这诸位都知道，北海同天界一样，一天抵凡间一年。所以传说雪山之上有雪神，饮雪神之血可目窥万里，耳闻幽冥。食雪神之肉可得长生，与天地共寿。剖雪神之丹可令故去世人起死回生。雪山上的植物吃了可悟得天道。就算是雪山的雪水，饮下也能延年益寿，修为增进，破瓶颈，解百毒。”
“这么玄乎？那雪山不浑身是宝？”白江江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