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都什么跟什么?
家人懵了。
但方仲淮显然没有解释的意思,他只丢下一句:“我还有事,晚上回来拿手续。”
家人眼睁睁看着他走远,大长腿迈步飞快。
半晌,他摇摇头:“算了,管他呢,早就知道管不住的。只要他肯去部队,什么都好。”
方仲淮走在大街上。
不知道漫无目的走了多久,他一抬头,旁边那条街就是他们曾躲避枪乱的巷子。
没人住。
他走过去推门,踏进去的那瞬,过去的回忆忽然席卷脑海。
是她在说:“还说你没练过?”
他沉默地站在原地。
眼前似有过去的影像出现,他不禁往下深想:
她是能看穿他的人。她什么都知道。
所以,她是决定了不要他在身边的。
方仲淮拳头慢慢捏紧。
但那又如何?他要找她。
她在陆佑身边他找不到,那他就站到能找到她的位置上去。
系统:【宿主,第一时间点已结束。】
【现在前往第二时间点:三年后。】
江婉沁出声:“等等。”
“我需要一份这三年我在国外生活的轨迹。”
对她来说,从第一时间点到第二时间点,仅仅只是眨眼一瞬间,但对这个世界来说,是真真切切过了三年。
系统:【收到,生活轨迹已发送。】
江婉沁点头。
……
时间已至三年后,燕临市。
此时,燕临较之前已经是大变样了。
约莫一年前,陆大帅伤重离世的消息爆炸式传出,整个燕临人心惶惶,对燕临有侵占意图的势力蠢蠢欲动。
所有人都想上位,所有人都想啃下这块蛋糕,不仅如此,他们还要吃掉陆家。
这时候,方仲淮出现在明面。一群人中,只有他利索地挑起了这道担子。
当时身上仅一道大功的他,以雷霆方式,坚决地挤入权力中心,并在之后的两年无数次证明:
除了他,没人能顶这个位置。
他就是新任大帅的最优解。
且自他上任,燕临本有创孔的防守固若金汤!
他的名号扔出去,就能带来震慑一方的效果。
他成了燕临市的标杆。
不止如此,方大帅最令人称道的还有他那张冷脸,容貌之俊美叫人看了甚至会忘记呼吸。
辅以那一身冷冽如冰的气质,燕临诸多女孩:想嫁!
方仲淮坐在书桌前,皱着眉头将一张又一张报纸看完。
看完报纸看公文,看完公文抬笔写命令。一整个上午,他处理工作的速度飞快,刻意赶着,将昨天堆积起来的都做完了。
午饭时间,他摆手拒绝了家里的饭菜,随手拿了件外套出门。
这时候的天,有点儿冷。
冰凉的空气打在脸上,他思绪清醒的过分,脚下却漫无目的,再一抬眼,竟到了包子铺跟前。
熟悉的店主已经不再包包子了,她年纪大了,世道又乱,早就将生意交给自家的小辈做。
他走过去,同过去一样,说:“来两个,我在这儿吃。”
一句话把摊主惊住。
摊主一抬头,显然认出了他,手上动作都谨慎认真了些,包子挑刚出炉的给他拿。
他坐到一边,咬了口。
还是以前的配方,但是吃着,总觉得不是以前的味道了。
他没说话,静静吃着。
摊主悄悄看一眼他,又看见他坐的位置,心里觉得唏嘘。
还是那个位置啊。
在方仲淮还没上位成大帅的时候,他就听家人讲过,方仲淮曾是店里的常客。
起初是自己来吃,后面变成和江家大小姐来吃,再后来,江家出了事儿,他们这些人就再没见过江小姐了。
而他每次和江小姐过来,坐的都是那个位置。
摊主看方仲淮吃包子时眼神的落点,心道:方大帅这是……还忘不了江小姐啊。
家人曾说过江小姐和方大帅相配,现在……
摊主收回视线,暗暗感叹。
这世道不好混,感情也难上加难。
到了方大帅这个位置还是如此,更何况他们呢。
方仲淮吃完包子,付钱离开。
他神情平静,倒是没有摊主想的那么睹物思人。
他只是身体惯性,来到那儿。
又是理智清醒下,不愿身体忘记这个习惯,而时常去复刻以前的事而已。
脚步晃悠着,他来到福生楼旧址。
之所以说是旧址……
他仰头,看见门房上的招牌,陌生的三个大字,这里已经不是福生楼了。
也不再是个吃饭的地方。
所以也没必要进去,他只在门口稍稍驻足了一瞬就离开了。
再回到宅子里已经是中午两点。
他对副将吩咐:“把这几天加急的工作都拿过来,我今天处理完。”
副将一惊:“大帅。”
这几天加急的工作可是不少,今天之内处理完,您不睡了?
干嘛这么急呢。
方仲淮看他一眼。
“快到时间了。”
副将一怔。就这一句,他瞬间脑子嗡响,明白过来。
快到要去找江小姐的时间了。
大帅每年都会在固定的时间段放下一切工作,上船出国,到国外待三天。
“这几天是船票放票的时候,盯着点儿。”
果然,大帅的下一句验证了他的猜测。
副将立即点头:“我明白。”
也是今年实在太忙,许多大人物的倒台来得太快太急,他们许多原本的计划都被打乱,工作压力直升好几层。
所以他才没能及时想起来大帅最近的赶活儿是为了什么。
方仲淮:“出去吧。”
副将看着大帅又到书桌旁坐下,锋利的下颌线在光影下不显模糊,他眉眼间都是漠然,看向一切事物都是淡淡的。
副将抿唇,忽然有些恍惚。
他是跟着大帅时间最久的人了,多少也知道一些大帅是为什么非要爬上如今的位置。
可是,一年又一年,大帅的找寻没有结果。
今年,能有好结果吗?
……
忙碌紧赶,所有急需他的工作都在凌晨宣告结束。
方仲淮闭了闭眼,抬手揉了揉眉心。
“叶行。”
副将听见声音走进来。
“大帅。”
“把这些都拿出去,我要睡一会儿,下午你来叫我。”
叶行麻溜上前,捧着公文离开。
“好嘞。”
他们眼下是同款的青黑。
大帅忙着重急大事,他们也忙着分门别类,还要抽出时间外出处理问题。
都很忙,上上下下没人闲着。
门关上,方仲淮陷入睡眠也不安稳。
爬伏在桌面的身躯半放松着,他无法完全放松,手臂垂下一只,腰间佩着枪。
断断续续的梦,几乎不间断的惨叫和枪声……
方仲淮猛地睁开眼,垂下的手已经抓住了腰间的枪。
抬眸,他听见他的门正被敲响。
是叶行在外面。
他闭眼一瞬,边回:“进来。”
边垂头随意整理一下着装,站起来到衣架旁拿早准备好的衣服。
半背身对着叶行,他开口:“把船票放在桌子上,你可以出去了。”
身后忽然安静。
方仲淮:?
他回眸看叶行一眼:“怎么,听不见我的话?”
然后他看见叶行表情。
尴尬,呆滞!
他蹙眉: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
他有不好的预感。
叶行张了张嘴,他发誓表情从未像现在这样空白过。
“大帅,我……”
方仲淮眼一垂,瞥见叶行空空如也的双手。
他平静地问了句:“船票呢?”
叶行哑口:“我……我错了大帅,我忘记取了。”
“忘记取?”
这艘开往国外的船半月内才有一艘,且不会因任何人特殊,忘记取票也不会让现场补票。
而半月后,他有别的无法走开的工作,再半月……变故是接连不断的。
方仲淮面无表情。
叶行一看他的表情就心里打抖。
因为往往大帅平静的脸下是几欲吞噬人的怒火。
果然。
方仲淮唇舌如剑。
“我要你有什么用?一张船票都拿不到,还能误了时间。”
“你平常的精英样都是装给我看的吗?叶行!”
叶行愁眉苦脸,大男人羞愧得脸都臊得慌。
他开口想解释:“我……”
却发现无从解释,因为他确实没拿到票,确实误了时间。
他低头不说话了。
方仲淮冷声:“出去。”
叶行身体一正,麻溜地往外走。到了外面,和同事对视一眼,他叹气地闭了闭眼。
同事:“叶副将,咋了这是?”
“触大帅霉头了?”
叶行:“不止,估计大帅这一星期不会给我好脸色看了。”
大帅好不容易腾出了时间预备出三天准备出这趟门,结果……好么,被他搞砸了。
叶行也想不通。
“我明明一切都安排好了,往常绝不会忘的,这一次怎么就……”
他深叹一口气。
另一边,江婉沁勾唇:“真是不好意思啦,记忆力再强大,怎么强的过道具呢。”
三年后的她回归,可不想一下船就被方仲淮逮个正着!
所以只能委屈一下叶行副将,背一背记忆差的锅了。
她侧头看车里坐着的陆佑。
男人面容秀雅,一身儒雅气,察觉到她的视线,他扭头看她,未语先笑。
“怎么了?”
他声音很温柔。
江婉沁回他:“待会儿把你送回陆家,我就走了。”
陆佑眼神微黯,但对着她,他说不出一个不好。
想到某种可能,他声音略低。
“你要去找方仲淮吗?”
江婉沁挑眉:“找他做什么?我要先去还债。”
陆佑抬眸,听她说不去找方仲淮,他忍不住嘴角都勾起来。
“好,那我叫人陪你一起去。”
江婉沁:“不用,我是去还债又不是去砸场,一个人去更真诚些。”
“而且这债欠了这么久,也该做个了结了。”
顺便昭告燕临,她回来了!
她嘱咐陆佑:“你可不许跟任何人透露我还债的钱是自己赚的啊。”
“你要记住,我还债的钱都是啃的你陆家的老底儿,我是因为钱才死赖在你身边三年都不走的。”
“懂吗?”
她冲他眨眼。
陆佑无奈:“你说了很多遍了,我早就记得了。你……”
江婉沁笑:“打住啊,那你也问了我好多遍了,我说要藏拙就是要藏拙。”
“我有必须这么做不可的理由。解释也跟你解释不清楚的。”
陆佑轻叹。
又来。
他也只能跟过往的很多次一样,对她说:“好,我都听你的。”
他们的车到了陆宅门口。
江婉沁扶着陆佑下车,埋着头注意路面,轻声:“小心点儿,这边的气候对你很不友好,你每一步都要走慢点儿。”
“当心刺激。”
陆佑温柔地笑:“好。”
他们慢慢往前走。
陆佑个子高,但他很轻,很瘦,身体的半边重量轻轻倚靠着她,像是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。
江婉沁对他没有旖旎的心思,对这样的触碰并不敏感,只仔细地扶着他。
陆佑看在眼里,心里黯然,但嘴角却是满足地上翘的。
不管如何,她现在在他身边。
而且,她陪了他三年啊。
尽管不常见面,那也是三年。
陆宅有点积灰。
自陆大帅走后,这里已经很久没人住了,他们忽然回来,没有任何预兆,房间也是临时打扫,屋里沉封的味道还未散去。
陆佑忍不住咳嗽起来。
他咳得惊天动地,像要把心肺都咳出来,吓了江婉沁一跳,忙去顺他的背,问:“你怎么样?”
陆佑喘了口气,咳得没法说话,只能弯腰凑近她耳朵,气声跟她说没事。
呼吸洒在耳朵尖痒痒的。
江婉沁耳朵麻了下,忍不住想往后撤,陆佑一顿,抬手放在了她肩上,稍稍带着她离自己近了些。
“别……”
“让我扶一下。”
江婉沁不动了。
“你没事吧?”
她轻声问,眉宇间担忧挺浓。
别的不说,陆佑真挺吓人的,平常还好,温温柔柔,但一咳嗽或是一难受起来,那架势像是下一秒就喘不上气要归西。
病美人美则美矣,但真的像是玻璃娃娃,一碰就碎。
她不禁有些出神。
陆佑低垂着眼看她,轻轻弯了下唇角,身上没力气,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她的肩,顿了下,还是忍不住顺遂本心……将头轻轻搁在她肩头。
“江小姐……”
他低低的话语如恋人间呢喃。
可话未说到后续。
他们身后不远,忽然炸起一道冰凉彻骨的男声。
方仲淮站在门边,抬眸看过来的眼神黑又沉:“谁准你碰她?”
话未落,他就大步走来。
一身气势锋锐又极具攻击性!
如狼,恶狠狠地盯住了他的猎物。
江婉沁一顿,猝不及防扭过头,愣在原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