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加百列在家里待了一会儿,把自己那小图书馆似的书房全都翻了一遍。

里面记载了天使诞生以来的所有神谕内容,有的编写成了圣典,有的汇总成了天使们日常应该遵守的法则。

这些本该在她的脑子里倒背如流,可一旦开始思考,对比当下的情况,她发现,找不出任何一条,能具体解决这次的争端。

她想了想,动身前往来自异界的精品店。

到了门口,她才意识到,今天路西法搞鬼,袭击了一个天使和精品店的店员,所以店铺关门了。

她在门外徘徊了一会儿,被大途发现,转而通知了顾星烟。

加百列的身份摆在那,想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,顾星烟立刻去请她进来。

加百列先是关心了一下古蛇的身体,表达一下天堂的致歉,还送了几块光明晶石作为补偿。

这股热情让顾星烟颇有些不好意思,因为不论是施害者还是受害者,跟天堂其实没有半毛钱关系……

“加百列阁下,您有什么事,尽管说便是。”顾星烟见寒暄得差不多了,便直接问了,顺便领对方来到礼盒包装区。

那些礼盒既可以是工作间,也可以是货架,还可以是景观、桌椅、拍照打卡点,有些陪朋友逛街逛累了的天使,就喜欢坐在这里发呆、吃点小零食。

可惜,充满童真童趣的布景并不能缓解加百列脸上的忧郁。

她问:“我知道老板您是从其他位面过来的,能不能卖一些治理位面或国家的书籍、法典给我?”

顾星烟没想到,神权统治下的天使,也会有找参考的意愿,再看加百列这发愁的模样,想来是遇到了难事。

“您如果想要单纯学习,那我能找到许多,光是一个位面里,就有几十个国家,每一任领导者,又有可能直接推翻前人的理念……”

加百列一听,心里直发苦,光是归纳总结,吸取想要的精华部分,就是一项复杂且长期的工作,那要到猴年马月才能解决问题?

但她还是说:“没关系的,获取智慧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,能轻易得到的,不过是些碎片化的浅薄知识罢了。”

顾星烟点头,“那您给我个预算,回头我帮您买一些来,还有就是,您有没有什么忌讳?比如有许多政权是无信仰的……”

加百列纠结了一下,摇头:“我不忌讳。”然后又拿出一袋光明晶石。

顾星烟将晶石收好,系统会自动核算出价值,能买不少政治书籍了。

但,顾星烟能感觉得到,加百列光有这些书,并不能解决当前的难题。

她关心道:“请原谅我的多嘴,您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吗?如果不方便的话,请当我没问。”

加百列看了眼顾星烟,心想,对方可是位面集团的店长,见识过的位面和人多了去,没准真能提点两句。

“没有不方便,我只是疑惑,该用什么来判断对错?难道,不符合多数人喜欢的,就应该是错的吗?

“我以前从没想过这个问题,因为我们天使,跟血肉之躯的生物不一样,我们是由神明亲自塑造、于圣火中诞生的种族,大家无论是外形还是思想,本该是极为相似的……

“所以,我们一直用少数服从多数的办法,来判断是非,从中甄别出叛徒。我们这样,难道不对吗?”

顾星烟几乎想都不想,便指出了加百列第一个漏洞:“既然天使生来就是相似的,那为什么会有叛徒呢?这是谁的错?创造你们的神?”

加百列立刻反驳:“当然不可能是神的错!是天使自己……天使也会犯错,有的天使比较笨,有的天使没主见,有的天使意志不坚定……”

顾星烟缓缓点出第二个漏洞:“既然如此,每一个天使都应该是有个性的才对,大家生来不同,总不能一诞生就注定会成为叛徒吧?”

加百列为难道:“可是……可是大家生来就是虔诚的信徒啊!大家应该是一致的!”

“您别急,我的意思是,大家的个性与信仰,并非是冲突的。我们应该把一个人分成公私两面——

“对公,不侵害他人,为集体事业有所付出,人人都齐心合力,这不就是您说的一致吗?

“但一个集体,不应该对人的私下做过多的干涉,比如喜欢吃什么,喜欢什么颜色,喜欢裙子还是裤子……我问你,干涉了这些,对集体事业有任何意义吗?”

加百列想了想,像这次闹得这么大,神一句话都没说,更没有影响天堂各个部门的运转。

还有人抵制精品店,说工位上摆一些小玩意影响观感,可那些人的观感值几个钱?

她收到的反馈,反而是天使们待在工位的时间变长了,工作积极性都提高了,这才是对集体事业有意义的作为,而且是积极向上的!

“我好像明白了,判断是非的前提是,先要弄清楚这个东西该不该由外人去审判。”

顾星烟微笑点头,“还有就是您说的‘少数服从多数’,这是十分常见且实用的决策方法,但并非任何时候都能适用。刚才我说的私人领域,便是其一。”

加百列求知若渴,“还有什么时候不能适用?”

“还是刚才那个思路,大家投票发表意见的时候,其出发点应该是为了集体利益,而不是针对具体的人或人群,去判断对错。

“我举个例子,一个人缘极差的人,被人冤枉做了件要被砍头的事,结果大家投票是基于讨厌他、希望他去死,那这样得出来的结果,正当吗?”

加百列连忙摇头,“那他太可怜了!”

“是呀,在这件事上,‘少数服从多数’成了一群人合谋杀人的借口,因此,需要提前制定规则,去制约大家。”

加百列很容易便联想到了许多陈年旧案,恨不得立刻跑回去重新翻阅,没准真能找到诸多疑点!

顾星烟却还有最后一点没说完,“最后,您真的能保证,这个‘多数’是真的‘多数’吗?是否有许多人,不懂、不敢、不能、不愿为自己发声?”

加百列脑子嗡嗡的,困扰着她的“几千万人比一万人”这个式子瞬间崩塌!

那些中阶天使口口声声说那一万个彩虹天使是毒瘤,她们凭什么代表几千万人的想法?

还有多少天使期待着“彩虹”的补货?

有多少天使压根不知道“彩虹”的存在?

又有多少天使早就知道“彩虹”这东西,就算不买,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。

尊重与理解,就这么简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