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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将白布兜放在自行车后座固定好,怏怏驶出政府大院。

此刻,他不想回到工商局,只得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骑行。一时之间,感觉天地之大,竟不知自己去向何方。

经过马路边一个岔路口时,曹秋实心不在焉地骑车想着心事,没防备岔路那边也过来一辆自行车,不出意外的,意外还是发生了。由于路边有建筑物遮挡视线,两车毫无防备地撞在了一起。

好在两人骑行的速度都不快,曹秋实腿长,双手扶稳车把,双脚着地,自行车并没被撞歪,只是后座上装有报刊杂志的白布兜给甩了出去,报刊杂志散落了一地。

他看向对方,发现被撞的是一辆女单车,小巧的车子已被撞倒在地,骑车的女子倒还站着,人没事。只是她的眼镜被甩飞了,此刻她正低头焦急地在地上寻找自己的眼镜呢。

曹秋实见状,赶忙支好自己的自行车,嘴里连声说“对不起”,帮女子寻到眼镜,递还给她,又帮她扶起自行车。

眼镜只是镜片稍有些磕碰,没大问题;自行车车把有些歪斜,他又帮着校正一番。

伸手接过他递来的眼镜,女子轻轻擦拭后重新戴上。她约莫有二十来岁,皮肤白皙,个头高挑,长发披肩,戴一副黑框近视眼镜,鹅蛋脸上五官精致,堪称气质美女。

眼镜被甩掉之后,她眼前模糊看到与自己撞车之人是一个男子,看不清面貌,听声音还蛮有磁性的。及至戴上眼镜,仔细一看,她心中顿时泛起不小的涟漪,眼前的这个男子,长得真帅呀。看他身着工商制服,不知道是在工商局工作还是下面的工商所。

曹秋实一边校正车把,一边态度真诚地向女子道歉。看着他熟练地给自己校正车把,女子脸微微红了一下,赶紧接口道:“不光怨你,我也有责任的。”

“不,我应当承担主要责任。你没事吧?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?”

曹秋实关心地问。

女子看了他一眼,道:“没事,不用,你走吧。”

“那好,谢谢你。”

他道了一声谢,随后回转身,看向散落一地的那些报纸书刊。本待不捡,但心中又着实不舍。只得心情复杂地草草收拾了一番,将布兜重又放在自行车后座,与那女子招呼一声,两人骑车各自离去。

也不知在路上骑行了多久,不经意间一抬头,曹秋实发现,自己竟然不知不觉中来到了春华水饺店门前。

停下自行车看了看,他有些自嘲的想,怎么感觉自己都快不配来这里了呢。他摇摇头,咧嘴苦笑着将自行车停放好,提起布兜。嗯,还是遵从自己的内心,上去吧。

春华此刻正在经理室的里间鼓捣她的那些配方,见曹秋实到来,非常高兴,笑着说:“这一阵子都见不到你人影儿了,你忙什么呢,这一天天的?哦,也快到饭点儿了,在这里吃吧,我安排饭。”

说着,便给下面打了电话。

曹秋实将手中拎着的白布兜重重甩在沙发上,自己也一屁股坐了上去,并没有搭话。

春华诧异的看了他一眼,见他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,关切地问道:“哟,这又是怎么啦?那兜里装的什么?”

“废纸!”他没好气的答了一句,然后斜靠在沙发上,无精打采地长叹一声,“唉,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,真特么的一点也不假啊!”

“秋实,你又发什么感慨呀?到底是怎么了,来,给我说说。”

知道他肯定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,春华给他倒了一杯水,放在他面前,然后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。

一会儿功夫,下面灶上把春华安排的饭菜端了上来。春华动手拾掇干净茶几,将饭菜摆放整齐,招呼曹秋实一同坐下来吃饭。有什么事情,吃过饭再说不迟。

何以解忧,唯有杜康。曹秋实内心烦闷难受,便向春华喊道:“拿瓶酒来!我今天得喝几杯。”

春华一愣,看了他一眼,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担忧,轻声劝道:“你今天心情不好,这般喝闷酒容易醉,我看还是算了。不如吃点儿饭,就不要喝酒了吧?”

“没事,我心里有数。”

他不以为意的摆摆手,然后又加了一句:“你不会小气到连瓶酒都舍不得给我喝吧?”

春华无法,白了他一眼,只得让人拿了一瓶关山特曲来。给他倒了一杯放在面前,又给他夹了一些菜,问道:“说说吧,有什么事情,值得你这个样子。”

两人一边吃喝一边说话,心绪烦闷的曹秋实借着酒劲,将自己的遭遇和诸多烦恼一股脑儿的向春华说了出来。

“佛曰:‘诸行无常,一切皆苦’,诚不我欺也。”

几杯酒下肚,曹秋实打开了话匣子,他感慨万千,以前那些从未向他人吐露的心声,此刻全都毫无保留地向春华倾诉出来。

“本来好好的,我曹秋实有父有母,可突然有个女人跑来,说她是我的生母,我是她亲儿子;一个男人说他是我的亲生父亲,从小养大我的父母是养父母。你说,这让谁能接受得了?

“让我认亲,我特么就不认!早干嘛去了?既然当初抛弃我,就要有被我不认的觉悟,还来纠缠什么?真是厚颜无耻!付辛赭对我死缠烂打,我快被他烦死了。我要调离,不再受他的控制,不要在他手下工作。”

他喝干了杯中的酒,春华又给他满上。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,两眼直视春华,拍着胸脯喊道:“现在,我处处被他们打压、排挤,想我堂堂一个工商管理学校的毕业生,他们竟然让我去老干部科坐冷板凳。呸,去特么的,老子不干了!”

曹秋实仰起头,将杯中酒一饮而尽,春华赶忙又为他满上。她知道,现在他心中的苦闷需要释放和倾诉,便识趣的没有说话,只做一个忠实的听众。

“可你猜怎么着?我去人事局申请工作调动,却又被那个姓罗的婊子养的科长给戏耍了。都特么快有小半年了,我把他办公室的门槛都踏平了,他问这问那,问东问西的,让我提供我的作品。谁知我拿过去后,他特么的竟然看都不看一眼,耍得我团团转。戏耍完了,最后两手一摊,特么对我说,领导不予批准!”

他转过头,一双眼睛因愤怒而发红,用手重重拍了拍放在沙发上的白布兜:“你刚还问我这兜里装的是什么,哼,里面装的我的这些东西,这特么不就是一堆废纸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