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曹秋实既然将其视为春华挣脱成长过程中束缚自己的道具和历练,所以,他对于这件事表现得并不是特别介意。

他的这种直觉或者说预感,促使他继续等待下去。他坚信奇迹会发生。他有这个信心,也有足够的耐性等待下去。

尽管心中作如此想,可当春华亲口将这些话对他讲出来时,曹秋实的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失落的。电话中,他停顿了好一会儿,才幽幽叹了一口气,问:“这么说,你一切都已经考虑好了?”

“嗯,是的。等他出来之后,我们就选个合适的日子结婚。”

春华强压下自己繁杂的心绪,语气平静地回答。

电话那边,立即便传来了他酸溜溜的声音:“喔,既是这样,那我祝福你们。”

“秋实,你不应当……”

春华还想劝解他几句,可曹秋实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。

听着手机里传出的嘟嘟声响,她眼眶湿润,无奈地叹息了一声。唉,秋实啊,请你不要怪我。我只能如此,别无选择。希望你自己能够想明白这件事,重新振作起来吧。

曹秋实放下电话,目光空洞地看着桌上摆放着的一本精装书发呆。

这本新书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油墨香味,封面上,在一湾流水之上,明亮的背景下,一枝粉嫩娇艳的桃花迎风绽放,竖排的红色隶体字跃然纸上:《最美的诗送给你——秋实诗词散文集》。

本来,在收到鲁东文艺出版社寄来的文集后,他心中是颇为兴奋的。这本文集收录了他的二百多首诗词和三十余篇散文,每一篇都是他的得意之作,如今终于出版了,怎能不令他高兴万分。

然而,春华的这个电话,却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,他一下子便高兴不起来了。

虽说他对此早有心理准备,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,他的心中,还是不可避免地涌起阵阵失落。

七月三十一日一早,春华让包长发带领几个人,按照母亲的吩咐,在自己家里准备妥当。然后,她自己携带提前为柱子准备好的衣服鞋袜和内衣,驱车来到监狱大门口,等待接柱子回家。

她将车在监狱门口路边停好,下车一看,见左首路边也停着一部车。那是一辆黑色的进口豪华轿车,不用想也知道是来接人的。车旁边聚集着四个长相猥琐的家伙,一个个贼眉鼠眼,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好人。

那几人看到春华后,频频向这边张望,不停向她指指点点、嘴里嘀嘀咕咕的,不知议论着什么。

春华不认识他们,不想无故招惹是非,便走到自己车后站立等待,与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。

到了九点钟左右,耳听得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,只见一人大踏步走出监狱大门。春华定睛一看,那人浓眉大眼,身穿白褂黑裤,不是柱子又是哪个!

她连忙来至车前,朝他挥舞着手臂,嘴里大声喊:“嗨嗨,柱子,这边!”

然而柱子却对她视若无睹,就像没看见她一般,对她的呼喊声也充耳不闻。就在她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愣神的当口,他却径直朝着旁边的那几个人走了过去。

“嗨嗨,大哥!”

“哥,这里!”

“大哥!”

“大哥,你可出来了,想死俺们了!”

那几个人表情极度夸张地扯着嗓子大喊大叫着,一窝蜂地跑过去,和柱子亲热地紧紧拥抱在了一起。

看到兄弟们一个不少的都来迎接自己,柱子异常欣慰,心里甭提多高兴了。他感到自己这个大哥脸上有光,特别有面子,人生达到了巅峰。

于是,他挨个用手拍了拍自己小弟,一张脸上笑成了一团花:“二弟、三弟、四弟、五弟,我在里面也想你们啊!日思夜想,特么的,现在终于等到咱们五虎兄弟团聚的这一天了!哈哈,哈哈哈,走!”

说罢,他牛逼哄哄地一挥手,将春华当空气一般,完全无视她的存在,拉着几个兄弟,向着他们的豪车走去。

“哎,哎!柱子,给,你先换上衣服……”

通过观察,春华知道这些人是柱子曾经的狱友,见柱子要上他们的车,她便抱着自己给他带来的衣服鞋袜走了过来,准备让他换上。

母亲说过,一定要准备好一套新衣服给柱子换上。因为人在出狱之后,身上的衣服带有晦气,须先将旧衣服处理掉,换上新衣服,才不致将霉运带回家。

柱子听后,上车的动作略一停顿,只对她冷冷瞧了一眼,便很不耐烦地摆手打断她:“不用!”

然后,他手扶着小弟为他打开的车门,回过头去,对着监狱大门高高扬起手臂,用力挥了挥手,大笑着高声喊:“再见,老子我今天出来了,哈哈哈!”

“啊!柱子,你……不,不要!”

刚才柱子那道冷冷的目光,像一柄利剑直刺春华的心脏,令她的心本能地一缩。还没等她恢复过来呢,耳中便听到了柱子的这句话。她大惊失色,赶忙出言喝止,但却已然不及。

按民间风俗,出狱的人离开监狱后千万不可回头看,代表以后再也不会来这种地方。而一旦回头,则暗寓还会重蹈覆辙,走回头路再进去。

许多地方对于接出狱的人都有一些风俗和讲究,诸如:不回头看表示不走回头路,换新衣寓意重新做人,理发意味着要从头做起,进家门时跨火盆、烧水洗澡,旨在驱除晦气,等等。

这些做法与其说是封建迷信,不如说是亲人们对重获新生的人的祝愿和期盼,为他们讨一个好意头,希望他们的生活能有一个全新的开始。

柱子却对此嗤之以鼻,低头呸地朝地下啐了一口。然后,他满脸嘲弄地看了春华一眼,十分张狂地肆意大笑着上了车。

见春华仍是一脸惊惶之色地愣在那里,他摇下车窗,不耐烦地大声呵斥道:“你还在磨蹭什么,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?快,去前边带路!”

此时的春华心底泛起一阵寒意。她知道那些人是柱子的狱友,并且柱子还和这些人在狱中结拜了兄弟,成为他们的大哥。刚刚迈出监狱大门,柱子就来了这么一出,他日后若是跟这些人搅和在一起,又怎会有好结果!

她忧心忡忡,本能的觉得事情不妙。叹了口气,春华只得折返身,将衣物放回车上,启动车子在前面带路,朝着自己家的方向开去。

到了家门口,春华率先下车。包长发等人也迅速将三昧真火红炭盆点燃。进门时人从火盆上跨过,寓意阻断晦气,以免将霉运带入家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