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和笑道：“既然老夫人觉得身子不舒服，还是要看看大夫的好。我祖母那时候就是觉得没事儿，强撑着，很是病了一场。现在还有后遗症呢，一喝汤嘴就歪。”
黎老夫人这会儿真想用指甲挠清和的脸，这不是明晃晃的咒自己吗？
清和抿嘴一笑：“若是老妇人真的不愿意请大夫，孙媳妇儿愿意帮老夫人捏一捏肩膀。”不就是想找个人伺候吗？你要那么多丫鬟婆子不用，非得是孙媳妇儿亲自伺候。那就伺候你就是了。
老夫人就等着她这句话呢，点点头：“那就帮我按两把。”
清和知道，这会儿不实现老夫人的愿望，以后老夫人还是不会死心，不如一次就把老夫人伺候舒服了。
清和温柔的把手搭在老夫人肩上。
老夫人很干瘦，清和只能摸到一把骨头。
清和找准穴位，轻轻的按揉。
老夫人也许是年轻时候吃过苦下过力，很是吃劲，觉得清和按的不痛不痒，皱眉道：“年轻的姑娘家，都身娇体弱的，手上连点劲道都没有。”
清和这会儿收敛着劲儿呢，她虽说没有多少功夫在身，到底比寻常女子有些力气，当初给沈老夫人按摩，她可是把沈老夫人都按的受不了的。
不过今天清和没有想用这种方式对付黎老夫人。
清和继续温柔的捏着老夫人的肩膀，沿着肩井穴一直游走到百会穴。
老夫人这会儿觉得清和按的手法不错，忍不住呻吟了一声，整个人都放松下来。
清和见状，朝玉兰使了个眼色，玉兰点点头。
过了一会儿，老夫人的呼吸均匀了下来，似乎是睡着了。
清和试探的喊了一句：“老夫人？”
老夫人没有反应。
清和对老夫人身边的丫头道：“既然老夫人睡着了，那我就不打扰老妇人了，还请姐姐照顾着。”
丫头点头应下，把一个薄毯盖在老妇人身上：“大奶奶好手法，老妇人已经许久没有睡这么香了。”
“若是对症，我以后多给祖母按按就好了。”
清和出去了，玉兰却没有跟着清和回院子，一转身就消失不见了。
等到清和回到自己的院子，煮了茶开始喝时，玉兰回来了。
“回姑娘，老夫人已经醒了。”
清和示意玉兰接着说。
玉兰笑道：“老妇人果然做噩梦了，梦里一直喊着不要过来，不要过来。”
“没有说别的吗？”
“正是这个事儿呢，不等老妇人说别的那个丫头就把她喊醒了。”
清和点点头：“不做亏心事，不怕鬼敲门。若是真的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儿，大白天的怎么会梦到这个呢？”
“那多亏的姑娘的手法。”
清和道：“那要是玉兰姐姐这么说，我也得谢谢玉兰姐姐传授我这个手法。”
原来清和这个手法是玉兰教给她的，从肩颈往头几个大穴按压下来，不做噩梦都难。
“姑娘，虽说这一次两次的老夫人不会怀疑，可是时间长了，她定然会起疑心的。”
“没有关系，我可是打听过了，她原来可不是个吃斋念佛之人。”
黎老夫人如今天天闷在她的斋堂里面，可是年轻时候，可真不是个吃素的。黎达的父亲，黎老夫人的丈夫多病，年纪轻轻就没了，黎老夫人年纪轻轻带着黎达讨生活，确实是不容易，所以就养成了泼辣的性子。所幸黎达是个有本事的，年纪轻轻考中了进士，加之黎达长得很是不错，如今虽已年过不惑，依然是个儒雅的男人，所以当时的黎达很是得皇太妃的青眼，把女儿嫁给了他，就是黎卓远的生母瑞安公主。
瑞安公主是个软和的性子，没有那些公主王子们颐指气使的恶习，待人接物也是温柔妥当。按说这样的儿媳妇应该和黎老夫人这样的婆婆相处的很好，偏偏黎老夫人不喜欢瑞安公主。
当今皇上因为和瑞安感情深厚，怕这个姐姐嫁过去委屈，特意给了黎达一个爵位，结果黎老夫人心下得意，以为是儿子收皇上的重视，不免又对瑞安公主有所不满，觉得儿子如果不是尚公主，定然有更高的成就。
正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，黎老夫人对瑞安的态度越来越差，最后瑞安公主病逝，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一点原因是心思郁结，还是……
想到这里，清和心里对黎老夫人的憎恶又多了许多：“没事，我再去按摩几天，你留意一下她的反应。”
清和这几日果然日日去找黎老夫人。
黎老夫人虽说喜静，但是这几日看到清和都很高兴，拉着清和让她陪着自己一起诵经。
清和虽说受不得佛堂里面的烟气，但是为了黎卓远，为了长公主，还是每日在黎老夫人屋里待着。这也就引起了王氏的怀疑。虽说如今王氏把黎老夫人压得死死的，但是清和和黎老夫人走的这么近，还是让人不安。
这日，王氏听说清和又去了老夫人的院子，就也过来了。
她制止了前去报信的小丫头，自己进了老夫人的屋子。
就见清和正在给老夫人按摩，还说着：“老夫人诚心向佛，这是好事，也是为了我们小辈积福，只是身子也要紧，老是这么跪坐着，对身子也不好，老夫人要爱惜自己才是。”
很明显，清和的话取悦了老夫人，老夫人很是欣慰：“我一把老骨头了，什么都做不了，如今唯一能做的，就是给你们小辈修些福报。”
“聊什么呢？聊得如此热闹，也说给我听听。”王氏走了进来，见清和给老夫人按摩，装作不知道：“我竟然不知道清和还有这个本事呢，我这胳膊腿儿的也觉得怪僵怪疼的，有空也给我按摩一下。”
清和巴不得呢，这里就把自己送上来了：“当然可以啊，如果夫人愿意，我明儿也给夫人去按一下。只是不知道我这个技术合不合夫人的心。”
能让清和低下头来给自己按摩，就算把自己按瘫痪了，王氏心里都舒坦啊：“能让自己的儿媳妇给自己按摩，这说出去谁不羡慕我啊！”
还打算说出去，她这不是想炫耀，而是想打清和的脸呢。
黎老夫人这会儿正受用，就道：“你若是能忍你就忍忍，这孩子天天给我按摩已经吃力了，若是再去你那里，累着她，怕是卓远要心疼的。”
王氏也不是非要让清和按摩，只不过是试探这二人。清和过来给黎老夫人按摩，大约也是因为觉得自己对她不好，所以想找黎老夫人做靠山。见这祖孙二人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，她也就放心了：“自然是先紧着您。”
晚上黎卓远回来之后，清和就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告诉了他。
黎卓远叹了一口气：“多谢你了。我原来的时候也一直怀疑过他，只是我是男子，不好经常在内院活动，况且作为孙子调查祖母当真是大逆不道……”
清和道：“希望老夫人没有做过什么。”那是最好的黎老夫人，毕竟是黎卓远的祖母，若是他真的对瑞安公主做了什么，黎卓远自然要为生母报仇，可是这在世人眼里是不能容忍的。
黎卓远一笑：“我也希望祖母没有问题，但是看她的举动，她不可能是清白的。”
第二天，清和又去老夫人那边说话，老妇人见到清和眼睛一亮，拉着清和道：“今天中午你就在我这里吃吧，我们娘俩好好说说话。”
清和抬眼看了玉兰一眼，玉兰点点头，这是晚上被噩梦吓到了，所以才想让清和在这里陪着她。
清和试探的问道：“老夫人，不知道瑞安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呀？”
老夫人一怔，整个身子都僵住了，问道：“怎么想起她来了？”他不知道为什么清和突然问一个过世这么多年的人。
“夫人总是……总是为难我，所以我就想知道，公主是什么样的脾气。我又不愿意问黎卓远，怕伤到他的心，所以只能来问您了。”
老夫人谈了一口气：“时间太久了，我也不记得了。”
“定然是一个温柔的母亲吧？”
“我说了我不记得！”黎老夫人不耐烦。
清和见状，忙道：“是孙媳妇儿唐突了。”
老夫人也觉得自己说的太过于僵硬了，缓和了一下口气：“公主也是我很得意的媳妇儿，他去世我也很难过，所以不知黎卓远不愿意回忆这事，连我也不愿意回忆。”
清和忙道：“让您伤心了，我以后再也不问了。”
说着就主动岔开话题，问老夫人：“夫人原来脾气就那么不好吗？”
黎老夫人见清和不再追问公主的情况，不由的松了一口气，很是热情的把王氏的老底都揭开了：“夫人刚刚嫁过来的时候，卓远就被抱去宫中，王氏没有养过卓远，自然心里发虚，愿意让卓远多和她亲近……”
沈清和自然对王氏的情况不感兴趣，王氏那点子破事，她已经了解的清清楚楚了，只是怕黎老夫人起疑心，清和才耐着性子听老夫人讲完。
“……所以啊，她也没有别的意思，你不要误会。”虽说婆媳天生的冤家，王氏对黎老夫人也说不上好，这会儿黎老夫人却是一句王氏的坏话都没有说。
中午吃罢午饭，清和就准备回去了。
老夫人却道：“你在这里午休吧，下午在我这里抄一会儿经书。”
清和自然是答应了。
老夫人让清和休息，她自己却是准备去佛堂。清和劝道：“也不差这一会儿，如今天长，若是这会儿不休息，晚上怕是难受。”
老夫人哪里是不肯午休啊，这几日她一闭眼就是噩梦，如今就算再困，也强撑着不肯闭眼。
“我年纪大了，中午睡得多了，晚上就走困，还是不睡了。”
“那我陪着老夫人吧。”
清和跟着老夫人去了佛堂，老夫人在那里礼佛，清和坐在一边抄经。因为有情和在，老夫人心里觉得很踏实，不由得放松了下来，慢慢的嘴里的经文也不知道到底说的啥，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。
老夫人谁说困了，心里却明白，一直对自己说，不能睡着，睡着是要做噩梦的，却醒不过来。正着急见，就听到轰隆隆一阵闷响，是从远处传来的雷声。
老夫人猛地睁开眼睛，见外面乌云翻滚，屋里已经暗的如同黄昏了。
她舒了一口气，幸亏这一阵雷把自己吵醒了，不然又要做噩梦了，却觉得哪里不对。
是了，清和呢？这会儿屋里不但没有清和，平时伺候灯油的小丫头也不见了。观音像跟前的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。
老夫人喊了两声，不见人来，不由得暗道罪过，自己拿了香去点燃香烛。
蜡烛照的屋里没有那么黑了，老夫人对着观音像拜了拜，却觉得观音像有些不对。她揉了揉昏花的眼睛，凑近看过去，哪里还有慈眉善目的观音？那画像明明是……明明是瑞安公主。
老夫人下意识的像跑出佛堂，一回头，见佛堂的门竟然没有了。
再回头看吗，见瑞安公主不似她生前那般温婉，而是如同怒目金刚，等着黎老夫人道：“婆母，我自认为已经做到了儿媳妇的本分，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？为什么要害我？”
老夫人忙后退几步：“我没有害你，你在胡说些什么？”
“您不敢承认吗？”
“我没有害你，没有害你，你已经死了十多年了，为什么不投胎？为什么还要来纠缠我？”老夫人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愤怒大于恐惧，竟然说出来这种话。
瑞安公主彷佛也被激怒了，她直接从画像上走了下来，走到老夫人跟前：“您还没有死了，我自然要和我的婆母在一起，好好伺候您。”
老夫人只觉得已经感觉到了瑞安公主身上那种不似活人的冰冷，但是这会儿已经退无可退。
“如今卓远已经娶妻，黎家的日子也算是过的不错，你一直在这里，只会影响他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