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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歆环顾四周。

啊,不愧是她亲自挑选的大宅子,够宽敞,够奢华。

且她一来,就住进了东厢房主屋。

她咳了声,收起没出息而亮晶晶的视线,故作沉稳地道——

“本宫住这屋的话……合适的吧?”

别到时候有人说她是王后,所以抢最好的房间。

穗狩奇怪地看着她:“您不住这屋,这屋有人敢住?”

不摊身份牌之前还好说,这都明牌了,谁敢大逆不道,比娘娘住得更好?

秦歆眼珠子一亮,既然这样,她就不为难后来的“病友”们了。

“那收拾吧。”

她没立马进去,先让穗狩将东西放进去,她再等穗狩出来后,进去。

穗狩立时抿紧了唇。

娘娘真好。

她生怕传染了他……

这般贴心的主子,他可算是明白,欢儿哭得稀里哗啦不愿换主子的心情了。

他也不想换。

“娘娘,该喝药了。”

秦歆闭门睡觉养病,到点了,就有人用“大郎喝药了”的口吻喊她喝药。

她就是想睡得死沉死沉,都很难。

喝完药,秦歆看了眼天色,正要说“这个时辰了,还没病友加入吗”,就听见前院传来脚步声。

得多少人,才能有这么响的脚步声啊。

“穗狩,快去瞧瞧,是不是来新人了!”

要不是她鼻音重,听着还虚,穗狩都要怀疑他听出了“这宫里头是不是又来新人了”的凑热闹语气。

“张医官,劳烦你照看好娘娘。”

穗狩和主屋旁边屋中坐诊的医女打了声招呼,这才出去查看情况。

当他看到前院这……盛况时,傻眼了。

揉了揉眼,睁大,又揉了揉。

嗯,没错,来了一大波人。

不知道的还以为,来干架的。

迎面碰到个子不高、气势挺强的关勇。

穗狩一怔。

“这是怎么做到的?”

他眺望这一大批人,有男有女、有老有少,都揣着包袱,瞧着……

有心甘情愿的,也有不情不愿的。

但人数,相当可观。

“多亏了娘娘,多亏了大家,总算能将这些病人带过来安置了。”

关勇乐呵的,哪怕隔着面巾,穗狩也能想象——面巾底下那牙花子咧得多夸张了。

他的开心和后面那些敢怒不敢言的病患,鲜明对比。

穗狩避开了下人群,转身便去向秦歆报喜了。

娘娘这领袖的效果,立竿见影了,可不得报喜嘛!

“都来了?”

秦歆坐在床上,检查了下话本,额,还好,还能看。正准备看会话本睡觉,就听到穗狩说,几乎全城的重症病患都来了。

“是啊,人不少,那咳嗽声一茬一茬的,一看就是都病得不轻!”

穗狩说着,不禁叹气,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,瞧见这么多得了瘟疫的人。

秦歆将窗户打开一条缝,往外看。

是有脚步声,好似她旁边的院子也有人搬进去了。

而伴随这些脚步声的,便是此起彼伏的咳嗽声。

她听着揪心,但她也知道,等集中管理后,还会有个峰点,只要扛过去,便会出现拐点。

与此同时高宅以外,要么是送去半集中管理救治的轻症,要么就是没感染的,很快,瘟疫就会控制在小范围内,进而扼制住。

“会好的。”

秦歆低语。

“笃笃——”

秦歆刚合上窗,便听到敲门声。

“夫……娘娘,末将奉命给您送些东西。”

是关勇的声音。

秦歆:“放门口吧。”

想着,她又叮嘱关勇——

“关将军,瘟疫之危害,想必你清楚,既然你亲自来看守病患,那便更要做好防护,不可掉以轻心。”

下意识摸了下挂在脖子上的面巾,关勇一哆嗦。

娘娘真是聪明,都猜到他没戴好面巾了。

穗狩在一旁看了直摇头,就关将军这嗓门,谁听不出是没好好戴面巾的?

“还有,手没净之前,不要触碰眼口鼻。”

刚抬手要摸下鼻子的关勇:“……”

慌忙将面巾拉上去,蒙好脸,心下暗道,真是神了。

并不知预判了关勇每一步的秦歆,继续叮嘱——

“关将军没事别接近病患,就在前院待着吧。”

关勇忙不迭应了“是”。

对秦歆算是心服口服。

不多时,秦歆撑着起身,打开门,弯腰将包裹拿了进来。

“时辰不早了,穗狩你也早点歇息吧。”

“属下不困,就在这守着娘娘。”

“铁打的也经不起熬,去吧,我这不需要守。”

她单独一个院子,四面墙又高,外头还有官兵把守,有什么好担心的。

进来的都是些病号,没什么危不危险的。

秦歆拿出夜明珠照明,打开包裹,见都是些甜食,不禁无奈。

这时候在她这,的确是一块糖都比一块金子值钱。

良药太过苦口了些,实在难以下咽。

走得又匆忙,没带什么零嘴的。

没想到顾斐这么细心,还给她带了零嘴……嗯,瓜子就挺灵性的,但她能吃吗?

秦歆咳了两声,看到底下还有包像薄荷糖的糖,她拿干净的帕子捻起一块,放入嘴里。

清凉的薄荷,立马叫她如小刀划过的喉咙,得到慰藉。

薄荷糖……

秦歆忽然眼睛一亮,躺下了。

就算在隔离中,她这目前症状不严重,也是可以做点事的。

第一晚,大家自然是难眠,哪怕对有些人来说,是住进了豪宅,但大多人形单影只的,旁边……

大多只有不是亲人的病友,大家都病得不轻,也没什么说话的欲望。

于是,第一夜就在各种咳嗽声中,扛过去了。

次日,有人症状加重。

烧得意识模糊,全身抽搐,吓得同一个屋的病人不住恐慌。

“他是不是要死了?我,我们也会死的……是吗?”

张御医提着药箱,步履匆忙地进来,先撑开意识不清的病人的眼皮,看了下眼珠,然后沉声吩咐身后的官兵将人抬去右侧临时的救治病房。

他出门前,看了眼下意识制造恐慌的那位病人。

“医者都未放弃,你们自暴自弃个什么?”

门口的关家军的兵作守卫,小将听了立即对里头郁郁寡欢的百姓道——

“大家别担心,朝廷来的御医,一定会尽全力救治你们的!咱们没染上的都来护着你们,你们染上的还担心这么多做什么?”

他这话叫人一时无厘头,没染上的为什么会比染上的担心?

一旁的医女便平静解释:“你们染上的,只需躺着遵医嘱喝药、休息,我们这些没生病的,不仅要时时刻刻保护和帮助你们康复,还要提心吊胆随时染上……”

她声音冷静得像是一剂定心丸。

“如此,你们还睡不着吗?”

说着,她将药给这些人分发了。

“都老实吃药,别沮丧,要是真自我放弃,那趁早别占着床位了,外头多的是要住进来享受免费医治的。”

这话说得屋里的人面红耳赤。

是啊,这年头还有大夫免费医治,又有宽敞的屋子住,晚上冷,屋里还会生会炭火,有厚棉絮盖……

倒是官兵和医者们,没日没夜地辛劳。

此时一听,他们才恍然想到未曾想过的角度——

没生病却在这待命的,也很辛苦。

医女出去后,松了口气。

张御医:“娘娘这套说辞的确有作用。”

说是什么“心理疗法”,他也不懂。

但能让这些病人别每个成天哭嚎,也聊胜于无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