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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满回到红楼,里面景物依旧。她昏迷的时候回来过,只是那时心魔占据了她的心智,清醒之后,只有一点点模模糊糊的记忆。现在回到这里,许多事也想了起来。

屋里的红纱随风飘摇,这些还是她父亲在世的时候为她布置的。她其实并不喜欢红色,是他的父亲喜欢。

在乾元,红色为尊,那时她父亲就希望她成为乾元对尊贵的人,帮助迟家延续他们最尊贵的荣耀。

万年前的迟家,是整个乾元除了皇室之外最尊贵的家族,因为他们这一脉,除了四位君后。在风衡之前的女帝,她的父亲也是迟家一脉。女帝深受父亲影响,发誓要让迟家的荣耀继续传承下去,所以,造就了之后的一切悲剧。

她的父亲,也是牺牲品,他原本有相爱的女子,也有想要组建的家庭,可是为了养育他的迟家,他不得不做出牺牲。但他的牺牲,在风衡和入氏的眼中,成了野心勃勃,也成了女帝要压垮迟家的借口。

后来,她父亲一退再退,只为了迟家和入世的安稳,月满的出生,给了迟家的希望,也给了她父亲的希望,但同时,也让入氏起了不得不铲除他的决心。

饶是父亲在面对这些争夺的时候,他也用自己脆弱的羽翼将她保护的极好,也在为入氏做他所能做的最好的选择。

她其实一直都知道,面对这些倾轧,他和她都得不去争夺,可若是有的选择,他最大的希望,是她能过她最想要的生活。但他们无法选择,树欲静则风不止,他不得不给她披上红色的衣裳,将他自己和她推上那高高的楼台。为了自己和那些在他们后面的人去争夺一把。

“阿爹,我辜负了你的期望!”她还是做不到他设想的那样,成为他希望的那个人,她救不了迟家,甚至,连自己都救不了自己。

外面的风突然大了起来,她想着她父亲死的时候,他从来都是穿着雪白的衣裳,死的那一日,却是满身的血红,睁着眼睛看着她,不甘和解脱全部都有。

他说,“月满,阿爹要先走了。不要硬撑,但也不要轻言放弃。”

他最后给她两个出路,但是她都没有做到,她一直在硬撑,也一直都在放弃。

最后,她退无可退,去了月满廊。远处的月满廊还依旧在那里,犹如万年前一样,冤魂流窜,不知所归。那些人,都是拯救不了自己的人。

她盯着那些游魂,自嘲的笑了一声。

“果然啊,人都是这副德行,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可恶,永远不会面对从前的己!”

她也一样,对于别人来说,从前的她其实也很可恶吧!

她一直不敢往前看,所以才会有心魔,有痛苦。她抱着自己缩在床上,瘦小又无助。

以前她总想着自己能够再世为人就好了,现在自己的身体有了血,有了肉,可她还是不知道人究竟是什么样的。

在里面枯坐了许久,直到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。

她以为是入晚朝又来了,闭上眼睛,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,她已经没有任何的力气再去与他纠缠了。知道脚步越来越近,她才察觉到那人的气息与入万晚朝的并不一样。

她睁开眼睛想看看还有谁会记得她。

林素荇就站在她的不远处看着她,面容哀戚,全是让人恍惚的心疼,像极了当年迟昭临走时的眼神。这样的眼神,让她有些想哭,但她怎么也哭不出来。

林素荇想叫她,可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。安格?月满?可光是月满这个名字,就有那么多的不同,她张了张嘴,终究没能叫出来。

月满撇开头,再也不想他们重逢后那样的朝气,满脸的阴郁和生无可恋,她道,“你怎么来了?”

如今,换了身份,有了记忆,她面对这个对她好的“母亲”有了不一样的心境,不同于面对迟昭那样的亲情,还多了一丝别的东西,可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。她只是,不希望她看到她这么脆弱的样子,但现在她无法伪装,只能这样窘迫的与她面对面。

“是,想来看看你!”林素荇点了点头,明明想笑着说出这句话,但是声音却有些哽咽。

她一路出来,本想知道白祝星,但是一路不知为何谁都没有遇到。她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,便让临东和临北拿着她的信件去找夏羲和,信件上说明了事情的原委,让她千万要守住青横山,别让更多的人进来。

她自己只身一人想继续去找白祝星,白祝星虽然对当年的时有所隐瞒,但对她绝不会有二心,或许她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些他们暂时还不知道的事。可是她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指引,来到了这座枯城里,在凭着感觉,一路到了这里。

“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,你回去吧,回青横山。”不管是出于私心,还是大局,她都不希望有更多的人卷入这场是非里。

“月满,你振作起来。。。”看到她这样,她的心里很疼,她走上前,在她的边上蹲下,手颤抖的去触碰她冰凉的身体。

这个时候,她多么的希望自己可以给她一点帮助,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,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。

这座枯城里的惨象,即使过了万年,她也不过是从这里路过,都已经觉得太可怕了,可见,在月满的心中,留下了多么难以抹去的伤痕。可是没有办法,已经发生了,如今还有可能要发生更多的事,她已经没有退路了。只能起来面对,不然,永远不会结束的。

“我知道你很难过,可是你睁开眼睛看看,你身边还有很多人,你不是孤身一人!”

以前的月满孤独的面对那么多的人,但现在不是,她有朋友,有爱她的人,还有那个一直都守着她的人。即使他自作主张让她去面对这些,但是他为她做了这么多,为她找到了这么多的依靠,她怎么能轻言放弃呢?